近年来,在应对全球气候变化成为国际主流议题的大背景下,以大力发表再生能原替代化石能源为主要内容的能源转型已成为很多国家能源政策的重要内容。
国际能源署预计,2020年中国能源需求将达到5亿吨标准煤,到2035年将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能源消耗国。中国能源改革创新刻不容缓,转型面临诸多桃战,但雄心勃勃的发展目标难以掩盖能源转型进程的艰难。
就此朱彤表示,相比世界其他主要经济体和能源消费大国,中国能源转型的难度和复杂性居于首位:“大体上,中国能源转型之难有四。”
“一是能消费体量大,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一大能源消费国。”
“二是中国工业化和城市化均未完成,能源消费总量还处于递增阶段,能源消费总量在一段时期內依然有继续增长的内在动力。而德国、日本、英国和其他后工业化国家已经进入能源消费总量下降的阶段。”
“三是中国能源消费结构中煤炭占比极高,虽然增长较快,但在前些年作为化石能源中清洁能源的天然气占比非常低,长期以来属于全球最低的国家之一。”
“四是碳减排压力大,时间紧。中国承诺到2030年碳排放达到峰值。虽然近几年碳排放增速下降加快,但无论从能源的量级,能源需求的增长,还是能源结构和碳减排目标看,中国的能源转型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其他国家所难以想象的挑战。”
他认为,中国能源转型的首要障碍在于产业界、理论界和实操部门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对能源转型简单化、程式化理解倾向。而在这一思维和观念影响下,影响中国向可再生能源转型的障碍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能源转型被简化为单纯提高可再生能源份额问题,能源转型的推进也被归结为完全取决于政府的决心。似乎只要政府政策力度大,补贴到位,能源转型就能成功。
第二,目前的主流观点倾向于把可再生能源的成本竞争力作为向可再生能源转型的关键问题,认为随着风电和光伏发电成本进一步下降到可以与常规能源竞争,向可再生能源发展面临的问题就迎刃而解。然而,向可再生能源转型中的关键问题其实不是成本问题。
第三,能源转型的长期性和复杂性没有得到正确理解和足够重视。人类历史上的能源转型都需要经历相当长的时间:煤炭取代薪柴成为主导能源经历了140年左右,石油超过煤炭成为主导能源经历了90年左右。可再生能源由于能量密度低、资源的位置限制、转换效率等方面的限制,其要替代化石能源注定要花更长的时间。“比如,从19世纪70年末代法国最早开始利用水力涡轮机发电到今天,虽已经历了130多年,但水电在全球一次能源消费中的比重也仅为6%左右;20世纪30年代风力涡轮机发电、60年代光伏发电产生以来,风电与光伏发电在全球一次能源中的比重迄今只有2%多一点。”
然而,实践中诸如可再生能源转型的这种“长期性”和“复杂性”却没有成为推动全面、深入研究能源转型的动力,反而被一些不意推进能源转型的市场主体作为借口拖延转型进程。
“缺乏对能源转型具体历史进程的深入研究和深刻理解,是导致对能源转型的简单化理解、进而造成当前中国能源转型实践战略思维缺位,政策应付抓不住主要矛盾,往往是头疼医头、甚至是头疼医脚的重要原因。”
朱彤就此强调,完整理解能源转型的内涵是有效推进能源转型的前提。
“能源转型通常表现为一次能源品种主导地位的更替,新能源取代旧能源。但新能源份额的提升只是能源转型的一个浅层表现,或者说,仅仅是一次成功的能源转型的自然结果。”
他认为,对一个国家而言,完整理解能源转型的内涵是确立正确的能源转型战略,以及能源转型能够顺利推进的前提:“至少应从三个方面来理解很多国家当前正在推进的能源转型。”
“首先,能源转型决不仅仅是在现有能源体系中单纯提高可再生能源或非化石能源比重,更重要的是要有能源体系的结构性变化。”
“其次,每次能源转型都会涉及到利益关系的再调整,都会产生失败者和成功者。随着石油逐步替代煤炭,石油供应商及相关企业崛起,部分煤炭供应及相关企业倒闭;随着可再生能源对化石能源替代的深入,可再生能源企业与化石能源企业之间的竞争将日益激烈。”
“再次,对当前能源转型的长期性和复杂性要有清晰认识与足够重视,尤其是电网系统要主动进行变革以适应可再生能源发展的要求。”
他强调,与化石能源特性完全耦合的现有能源体系,特别是电力系统必须变革以适应可再生能源分布式、小功率特点。没有能源体系、特别是电力系统的适应性变革,现有能源体系容纳可再生能源发展的空间相当有限。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政府不能正确把握能源转型的大方向,以及由此导致的利益关系的再调整或者受到旧能源集团的影响,有可能会出台阻碍能源转型的政策。
“比如,19世纪初,当荷兰传统主导能源泥炭的消费地位受到发热量更高的进口煤炭威胁时,荷兰政府采取各种措施、包括征收煤炭进口关税来保护本国泥炭产业,其结果不仅延迟了荷兰能源体系向煤炭转型,而且使本已开始衰退的荷兰经济雪上加霜。”
事实上,从能源转型的历史看,一种能源替代另一种能源,并获得主导地位,需要几十、甚至上百年时间。
而当前的能源转型实质是可再生能源对化石能源的替代,从宽泛的意义上讲,也可以说是非化石能源对化石能源的替代。与历史上的能源转型相比复杂性与长期性均更甚一筹。
“从复杂性看,可再生能源是多个品种的集合,其中任何一个能源品种都不具备成为单一主导能源的潜质。而且这些可再生能源品种的技术特性也不完全相同:水电基本与现有甚于化石燃料的电力系统兼容,风能和太阳能则更适合分布式、小功率,生物质能则分布式、集中式均可。
“从长期性看,作为替代能源主力军的可再生能源,其能量密度与被替代的化石能源相比并无优势。即使考虑到政策的积极因素,也需要更长的时间来使其孕育出竞争优势,方有可能成为主导能源。”
“要将这些能源利用技术整合为一个有机的新能源体系,将面临更多的技术、组织和制度方面的复杂性。”朱彤说:“对此,政府的政策制定与实施部门应予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