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程院院士 邬贺铨
“提高网速,降低资费”关乎到我国经济的增长以及人民生活质量的提高,如何提高网速,降低资费已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要问题。
政府工作报告提到“互联网+”,这是一项顺应信息技术,特别是互联网发展的趋势,也是国家在经济新常态下,保持经济中高速发展的需要。
此前,李克强总理也特意强调互联网要提速降费。“互联网+”为什么会和宽带连在一起呢?原因在于未来不管是发展“互联网+”,还是创造一个“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平台,都需要创造一个环境,在这个环境里很重要的一点是政府要提供公共产品和公共服务。信息基础设施就是一个公共产品,各行各业都需要,特别是草根、年轻人等都是用互联网来创业,宽带便成为一个很重要的基础。因此,怎么进一步降低宽带,提高宽带的带宽,降低资费,就成了百姓、网民,特别是创业者所关注的。
提速降费不可一蹴而就
据美国Akamai公司的测试,我国网速大概排在全球82位,这是去年三季度的一个数据。排名是否准确我们不敢确定,但这个量级应该是差不多的。这里面有它的客观原因。
首先,很多人拿中国与韩国相比,韩国网络普及率达到了90%,平均网速45兆,每一兆的成本是0.45美元。但我们应该看到韩国国土面积小,相当于我们一个省,而且经济发展水平比我们高。中国幅员辽阔,东西部差距很大,城市农村差距更大,Akamai的网速测试是全国多个点的平均,所以,我们的网速平均值不高,这还是反映我们现实的情况,但北上广这三个城市的网速在世界排名远不止82。所以,拿中国与日本、韩国、新加坡这些小一点的国家比,前提条件不完全一样。
另外,中国的人均GDP排名低于82位,这也是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现实反映。中国人均GDP低,网速要位列世界前排是很难的,这种情况也是不现实的。当然也不能因为中国经济发展水平不高,我们就安心于低网速。
此外,资费并不是跟着网速呈线性增长的。韩国的平均网速达到45兆,所以,平均每一兆的资费比较低。通常网速的基数越高,达到每兆比特的资费就越低,中国的平均网速不高,现在2015年城市的指标是20兆,农村是4兆,平均到每一兆的带宽资费,都会比45兆落到每一兆带宽的资费要高。去年国内很多城市,从铜线改成光纤,提速也没提价,所以随着技术进步,资费是要下降的。
目前普遍反映网速慢,不完全是接入网速。老百姓反映的是所定带宽与实际不符,有人说这是“假宽带”。
“假宽带”的说法并不科学。发达国家实际的网速也不能等于它和运营商订购的那个网速,这也是做不到的。因为除了结构以外,经营上有路由器(这也是个瓶颈),此外网络与网络,运营商与运营商网间还有一个结点。
另外,我们访问网站时,网站有服务器,服务器也存在容量的问题,有中继线租用带宽的问题。国际还涉及国际线路的带宽问题。也就是说,运营商承诺的部分只是用户家门口那小段路,后面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瓶颈。所以,实际的网速绝不可能等于运营商所承诺的网速。一般而言,电信运营商提供给用户承诺的部分,是用户独享的,而这一部分一般不会“短斤少两”,但是,二级运营商就不一定了。二级运营商可能从大的运营商租一个中继线,然后分摊到很多用户,这时,理论上没人用的时候用户就可以达到这个速度,有人用的时候速度就降下来了。所以,老百姓感觉是上网速度慢。
总理座谈会上反映的资费贵,更多的是表现在移动3G、4G。3G、4G的资费肯定是比固网贵很多,因为频谱是有限的。对移动互联网的应用来讲,资费确实比较高。
据新浪调查结果,70%~80%的网民都认为应该提高带宽、降低资费。这里面当然主体是运营商,随着技术进步以及用户规模的扩展,肯定会有降价的空间。不过现在3G、4G刚刚开始,所建的基站,在用户很少的情况下,每个用户分摊的成本是相当高的。只有随着用户量的增加,逐年降价,这是一个技术发展和用户发展导致的趋势,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要求运营商一步把带宽提高,把资费降低,这是不现实的。
网络服务提供商难辞其咎
在宽带价格方面,也有人表示越发达国家价格越低,越不发达国家价格越高。对此,我们也不能笼统地说发达国家资费价格就一定低,必须要在同等条件下比较。很多人反映资费高,这是因为绝对资费的比较是没意义的。发达国家的人民普遍收入高,所要付的资费在收入中占比很小,而我国网民收入低,因此,同样的资费或者略便宜一点,相对于收入来讲,占比还是高的。所以,网民呼吁降低资费,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我们的收入比较低。现在在人均GDP还很低的情况下,我们要享受到和发达国家类似的宽带化水平,一定意义上信息化的应用,是超前于我们自己的收入的。
事实上,我国的CPI(居民消费价格指数)每年都在增加,唯有电信是降低资费的,只不过在CPI里,电信的消费与人的关系更密切了,成为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此,人们对电信资费的期望值更高,要求更好。
运营商确有责任通过技术进步、规模扩大,通过加强管理、降低成本、提高效益来不断地降低资费。但是,运营商也要考虑到自身。也有人认为垄断很厉害,我认为移动方面已经竞争得相当厉害了,有些省份,中国移动也开始做宽带了,价格也是比较便宜的。
此外,完全用北京的资费来代表全国,这是不合适的。三个电信运营商里,北京的移动资费比其他城市高,比农村更高。取决于北京安装基站也有它的难度,例如施工成本比较高,有用户担心辐射不让建等问题,而且北京需求大,所以收得比较高。此外每个运营商里员工数量巨大,人均成本也相当高的。所以,我们也不能简单地把中国的电信运营商和国外的电信运营商相比。
当然,除了运营商以外,网络服务提供商也有责任。因为如果其服务器容量不够,租用中继线,用户体验就不好。譬如我们在用手机看视频时,所插入的广告实际上也占用了流量,这个流量我们也是要付费的。而当传输路径不好,需要重传时,流量付费将更多,最后三分钟的视频可能耗时更长。因此怎么通过互联网数据中心,尽可能地把节目源靠近用户,缩短到用户的传输距离,是提高用户体验重要的一点。
此外,政府也要加大投入。在金融危机时,发达国家大量投资信息基础设施的建设,建立普遍服务基金,补贴那些去做农村宽带建设包括移动互联网建设的公司,因为农村的宽带投入很难收回成本,纯靠市场导向,可能很少有人愿意触及于此。这一点值得我们借鉴。
另外,国际带宽的扩容也不是运营商能决定的,这涉及到和国外的联系,也涉及到国家对互联网安全的管理,政府也要有考量,决定权不完全在运营商手里。再者,某发达国家在做4G的时候,鉴于数字电视广播使用频率的调整,拿出了700兆赫兹频段分配给移动通信公司,用于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中国现在运营商用的是2.6G赫兹,这个频率远高于700兆赫兹,建网成本也高了好几倍。
总之,网民呼吁宽带化,降资费是很正常的,也是对的。这其中政府主管部门和运营商要共同努力,不能让网速网费拖累“互联网+”战略。
(以上内容系根据邬贺铨院士近日在人民网上的公开访谈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