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云网讯:12月的首个周末,雾锁西湖,霾伏京师。
据生态环境部消息,那几天,京津冀及周边地区、汾渭平原、长三角地区北部发生了一次大气重污染过程。
“蓝天保卫战”的三大重点区域相继失守,反应最快的是社交媒体,过往的段子再次爆红——
冬日,一对情侣,走在东北,有望“一夕白头”;走在上海,险些脑子“进水”;走过京津冀,也许就谁也看不见谁……
伴随着戏谑、苦笑和津津乐道的,还有被记起的,曾被雾霾支配的无奈与惶恐。
去年冬天一度蓝天白云,超额完成任务的北京又成焦点。民众不解,雾霾只是短暂休整了一年,如今又回来了吗?
北京百姓的幸福感,取决于北风何时过境张家口?
11月最后一天,北京市空气重污染应急指挥部办公室发布空气重污染黄色预警,宣布于12月1日0时启动相关措施。
入冬以来,北京已经如此启动了三次。今年11月,北京的月均PM2.5浓度为71微克/立方米,比去年11月的46微克/立方米,增高了54%。至于PM10,今年11月的月均浓度为104微克/立方米,去年11月则为73微克/立方米,也反弹了42%。
每一次,雾霾的成因都大致相同。
2017年年初,面临着10个雾霾天的“夹道欢迎”,时任原环保部长陈吉宁曾在记者见面会上谈及雾霾形成,称其由地面污染源排放和气象条件共同决定。
他把污染源排放比作“负重”,把气象条件比作“隧道”,当时的情形就像是载着非常大的负重在过隧道。
在京津冀及周边地区,每到冬季、进入供暖期,还要面临,“负重”增加,“隧道”变窄。
重化工污染、交通运输污染和采暖燃煤污染是冬季“负重”三板斧。
今年7月,生态环境部的记者会上,生态环境部环境规划院院长,中国工程院院士王金南曾解释过京津冀及周边到底有多“重”——
他称,以京津冀及周边6省市(北京、天津、河北、山西、山东、河南)为例,国土面积仅占全国7.2%,消耗了全国33%的煤炭,生产了全国43%的钢铁、45%的焦炭、31%的平板玻璃、19%的水泥、60%的原料药、40%的农药,原油加工量占全国28%。而机动车的保有量占全国28%。
官方称,这些地区产业结构偏重、能源结构偏煤、产业布局偏乱、交通运输结构不合理……重化产业围城显然对当地环境空气质量产生重要影响。
此外,如陈吉宁在2017年的记者会上所言,“我们面临的问题是,一些措施在冬季之前是管用的,到了冬季之后、进入供暖期,我们的措施还很不够。”
冬季取暖,烧煤又给“负重”加了负。
另一方面,风力小、湿气重,以及气候变暖的大背景成了“隧道”中的三阻碍。
“大家常听到的说法是空气污染物的扩散条件不利,这一条件在冬季的主要因素还是跟风有关。”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胡大源告诉周刊君,风起到了决定性因素。
“我们的政府现在花了很大的力气解决雾霾排放问题,这是前两年取得成效的主要因素。但是如果没有风的‘保驾’,如果冬季静稳天气的时间比较长了,雾霾还是会大范围出现。”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胡大源提到,此次京津冀及部分中原地区的污染天气属于“静稳型”,而这次同样雾霾围城的西北地区则属于“沙尘型重污染”。“沙尘气候在冬季较为罕见,万幸的是,冬天,大风刮了就跑了。”
有人说,北京百姓过得可怜,他们的幸福感,取决于北风何时过境张家口。
“不一刀切真不行?”
2017年,北京天气一度稳定向好,最明显的证据是优良天数达到226天,比2016年增加28天;重污染日23天,比2016年减少16天。
2018年1月31日,原环保部举行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上,环保部宣传教育司巡视员刘友宾宣布,“2013年9月《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以下简称‘大气十条’)发布实施以来,各地区各部门共同努力,全社会积极参与,‘大气十条’目标全面实现。”
不仅全面实现,甚至超额完成任务——地级及以上城市PM10平均浓度比2013年下降22.7%;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等重点区域PM2.5平均浓度分别比2013年下降39.6%、34.3%、27.7%;北京市PM2.5年均浓度降至58微克/立方米。
只是在2017年年初,《财 新周刊》发布的封面文章中,时任中国人民大学环境学院院长,现学术委员会主任马中认为,就雾霾治理的现状来看,不少地方依然显得“运动式”和“一刀切”过多,精细化管理不足。
“一刀切”在京津冀地区,去年一度彰显“奇效”。
这一边,工业企业错峰生产、散乱污关停、工地封土令、汽车单双号限行……那一边,华北地区煤改气工程也创造历史,散煤治理立竿见影……
再加上风在去年11月和12月的停留,让京津冀地区一度晴日相伴,空气净化器和防霾口罩失了宠,落了灰。但“一刀切”给社会带来的却是一场“净”的代价。
今年雾霾返城,有媒体提出疑问,“不一刀切真不行”?“如果不采取‘一刀切’的措施,难以完成今年秋冬季考核的目标”?
“经济增长压力大,挑战也是挺大的,不可能完全不考虑这个因素,(一刀切、关停)不符合民众的诉求。”胡大源告诉周刊君,“关停、单双号等等措施时间用长了之后,百姓的生产生活都会受到影响,获得感和幸福感更会受到影响。”
实际上早在5月,生态环境部研究制定《禁止环保“一刀切”工作意见》,严格禁止“一律关停”“先停再说”,坚决避免集中停工停业停产等行为。“所谓‘一刀切’,是指不分青红皂白,不管是违法还是合法,一律对企业进行关停的做法。”生态环境部环境与经济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吴舜泽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
比对9月生态环境部发布的《京津冀及周边地区2018-2019年秋冬季大气污染综合治理攻坚行动方案》观之,去年的“对高污染和高耗能行业要实施统一的停工限产比例”,已悄然改为“各地方根据实际情况实行错峰生产,不再做硬性要求”。
要求也变了,去年要求PM2.5平均强度下降15%,今年只要求同比下降3%。
而今年6月国务院国务院正式印发的《打赢蓝天保卫战三年行动计划》(以下简称《三年行动计划》)则在技术路线上规定,取暖工程从一律“煤改气”变为“宜电则电、宜气则气、宜煤则煤、宜热则热”,各地因地制宜选择采取多样化清洁取暖方式,减轻气源保障压力。
11月,河北企业的开工率在恢复,家中的温度在升起,雾霾也再度袭来。院士王金南解释,如今,经济总量增长与污染物排放总量增加尚未脱钩。
“北京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比肩上海?”
考验始于冬季。
2011年,大多数中国人尚不知雾霾为何物;2012年冬,1/4国土面积、约6亿人受雾霾影响;2013年,中国平均雾霾天数创52年之最。
从2013年的“大气十条”到2018年的“三年计划”,平心而论,政府对于治霾,态度是积极的,也正在一步步向“2030年实现蓝天白云”推进。
今年的目标能否达成,无论专家学者还是官方都认为没到下结论的时候。
治霾的难点在于原因颇多、责任不清,“这是长期的问题。”胡大源称,“我们不能造成一个印象,觉得短时间内就能够完全达到人们预期。”
在他看来,人们的预期提高得有些不现实,“比如我们手机上的软件,拿北京、上海、纽约三地在做对比。北京和周边地区到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北京比肩上海呢?更不要提纽约了。”
胡大源指的是空气质量类App通常默认显示的几个城市,北京与上海、纽约相比PM2.5的数值似乎一直不令人满意,尽管上海和长三角地区也长期陷于阴雨浓雾和微霾难散。
排放难减,气候要靠碰,在气候变暖的大前提下,我们无法寄希望于一个暖冬,无法盼望湿度降低,也不能每次等风来。
显然,每一次雾霾返场都意味着治理雾霾的成果显然还不能匹配公众的感受,每一次霾锁京中,“雾霾恐慌”、“霾区难民”还出现在街谈巷闻里。
接下来,12、1月和2月都是传统的雾霾高峰期,经济增长和空气保障的权衡仍处两难,大量燃煤取暖、焚烧秸秆、春节爆竹在浊雾中走来的脚步声已经可闻。
考验在于冬季。